行业套利十条路，支付条例断九条

支付行业算是金融领域的网红了，隔三差五的就来个热点，或者整个大瓜啥的，自2017年以后，更是罚不惊人誓不休，这不，前不久近30亿的罚单，更是令一众老板和从业，知道了什么是新的天花板。伴随着监管部门领导的人事更迭，和罚单公布的时间节点，都预示着，近两年的酝酿与沉寂，支付行业将在2023年迎来监管政策的最终季。新规之后，沉浮已习以为常的非银行支付机构，几乎都将面临重生之痛。生存，还是死亡，这样沉重的选择，将令所有决策者望而却步，却又不能不做出最艰难的选择。

不确定时代的确定性，从6年两易到条例定音

6年两易是监管迅速跟上事物发展的表现，希望借助不断完善的规则制度，让支付行业在监管定义的良性发展中，服务于社会、大众。两度更名的支付机构，从非金融支付机构非，到非银行支付机构，再到了要求所有非银行支付机构，都使用“支付”专用许可命名，都说明了，监管在政策迭代中不断靠近事物本质，并终于完成对支付行业认知的超越，制定出可能十年不变的《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这种新的确定，不仅是监管的自信，也代表着支付本质的逐渐回归。可谓不确定时代里难得的确定性，哪怕是代表着更加严厉的确定性。

一、确定性里的一只未落靴

《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这只大靴子2023年大概率落下，但暗含于《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之中仍有只靴子尚未落地，而这只小靴子将决定众多机构的生死和生存方式。

另行规定见真章

“储值账户运营和支付交易处理两类业务的具体分类方式和规则由人民银行另行规定”

储值账户运营和支付交易处理的新归类

储值账户运营就是指我们所理解的支付账户，不仅可以充值，也可以进行支付，可以存留余额，是非银行支付机构的预付价值，最终本质是存放于人民银行的非银行支付机构备付金账户里的资金，表现为“凭以发起支付指令、用于记录预付交易资金余额、反映交易明细的电子薄记”，非银行支付机构的备付金规模，可以在人民银行公开公布的数据看到一串万亿级数字，也是数亿个人、企业电子薄记的余额总成。

支付交易处理会更容易理解些，目前从事银行卡收单许可的非银行支付机构，其实早就是支付交易处理了，在支付交易处理业务中，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小微商户，申请成为非银行支付机构特约商户，开通收单服务，用于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小微商户收取消费者或买方的资金，相应收单资金，会最终结算至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小微商户银行结算账户中，在交易处理业务里，是没有支付账户的。

在条例前时代，互联网支付机构是同时拥有着条例中的储值账户运营和支付交易处理业务的，并支持企事业单位、个体工商户、自然人开立支付账户，相对于银行卡收单这类仅有支付交易处理业务的非银行支付机构，存在一定优势，又因互联网支付没有地域限制，许可颁发即全国，若增跨境支付许可则全球，凭借储值账户运营和支付交易处理两手能力，可以灵活便利的提供各种支付解决方案和产品创新，也正是这种超强的能力赋予了非银行支付机构，可以利用储值账户运营建立新的用户连接节点，利用支付交易处理连接不同的金融产品和金融机构，实现前所未有创新套利。当然，并非兼营储值账户运营和支付交易处就是套利，只有通过不当连接等行为，才是套利。还能利用新的技术方式，向线下推广基于移动支付的面对面支付交易处理产品，逐步侵蚀了卡基支付的银行卡收单支付市场份额，使得卡基支付成为零售支付市场的补充。如果不是普惠金融的需求，从事银行卡收单的非银行支付机构，或许早就被市场所抛弃了。但也正因为没有了储值账户运营，从事银行卡收单的非银行支付机构，紧紧的抱住了普惠金融这颗被他们浇灌出的参天大树，一边浇灌，一边报紧，这么多年下来，倒是比一众互联网支付机构活得更好些。

另行规定未定，是非银行支付条例的确定性中的不确定，对于银行卡收单的非银行支付机构而言，最不济，就还是支付交易处理，手抱大树不易死，这种不确定不影响原有的生存方式，没有尝过储值账户运营的肉，但也不会挨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的打。

我国零售支付市场份额高度集中，很有贫民和富人区的特征，一个大泳池里，只有两位大哥，而边上只剩10%市场份额的小水凼里，却挤满了缺水的鱼儿。另行规定未定，对于两位大哥，不是生死问题，是成本和利润的问题，最多就是成本增加、利润降低，早就长成了百足之虫的主要市场份额占领者，有足够的脚可以砍。但小水凼里的非银行支付机构，则将面临生死考验。

二、套利十条路，条例断九条

支付行业草根出身，一切为了生存。尤其A家，更是创始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硬是要把这门生意做到利赋天下商人，才在时势的缝隙里，凭着不惜身的勇气，等来了行政许可。也正是这边近乎“蛮”的勇，成为一众支付行业的生存之气。初来金融领域的支付行业，迅速摸到了套利的门道，并从中尝到了非植物的味道，彼时的非银行支付机构管理办法不仅宽容，监管部门也持鼓励支付行业发展的态度。让支付机构可以从容在清算组织、银行、支付机构同业间，实现单方、双方，甚至三方间的各种套利。主要市场份额占有者，透过支付连接不同金融产品，将支付流量引导至其关联金融产品，实现了金融产品销售互联网化，其金融产品超常规发展，俨然是一个互联网金融混业巨头的雏形。其他支付机构，则利用各种产品和利益角色的扮演，实现各种形式的套利。总体上的套利形式，不外乎以下几种：

1、监管套利

虽然所有套利都源自监管套利，但各种套利仍有其特点，监管套利是支付行业自发的，通过独立或协作形式，针对行业监管法规未明确禁止，或禁止但处罚成本严重低于违法收益的套利行为，这种行为具有行业特性，即不是个别机构进行套利。

2、混业套利

通过支付连接多个金融牌照，通过互联网方式完成获客，实现超常规发展，获取超额利润，这种套利仅限于实力强大的平台型企业，支付机构在其中虽然是核心角色，但最终收益确在平台型企业或其他金融机构。

3、产业链纵向套利

产业链下游支付机构独自，或者和产业链中某个机构合作，套产业链上游企业的利，一般表现为获得更低的成本。在“断直连”之前，利用银行总分行间、分行与分行间的对业务定价的权限不同，获取更低成本，从而提高利润。

4、产业链横向套利

“断直连”后，允许通过指定清算机构，实现支付机构间的互连，具体表现为支付机构可以成为某些支付机构的收单机构。收单机构为了获得利润，和提高市场竞争力，针对某些支付机构的商户类型定价，采取以低套高的方式，进行横向套利。

条例颁布之前，以上套利空间均有所受限，条例颁布之后，套利空间更加逼仄，虽然难以完全斩断套利，但已然将套利控制在了最小范围，对于监管而言，也达到了监管目的，毕竟，金融领域的套利，就从没有停止过。

最痛苦的选择，是难与更难间

另行规定是支付行业仅存的幻想，预付费卡寄希望于突破地域限制，毕竟条例里没有了地域限制。互联网支付机构寄希望于支付交易处理可以扩展到线下，这样一来，将和银行卡收单支付机构一样，能够涉足线下支付场景，去抱一抱那颗抱不到的大树。银行卡收单支付机构，则幻想是否可以开展互联网的支付交易处理，为其拓宽生存之路。

现实往往和愿望相悖，是人生中常见之事，对于存在希望和幻想的支付机构，也概莫能免。条例的监管意图，无非是加强监管与市场出清，此种意图之下，不会出台对标现状的利好。且部分支付机构和许可类型，其社会价值和商业价值都非常有限了，徒然消耗过多监管资源和社会资源，也得不偿失。过往被注销支付许可的机构，都如同鸟飞的天空，没有一丝让监管顾忌的涟漪。所以，愿望和幻想，是诸多机构自认为的稻草，但即便这跟稻草，条例也不会给。不仅不给，条例还会狠狠的再踩上几脚。

第一脚先踩储值运营，条例第九条要求，“（资本实力要求）非银行支付机构注册资本最低限额为1亿元人民币。中国人民银行根据审慎监管原则分别确定从事储值账户运营业务和支付交易处理业务的非银行支付机构的注册资本最低限额，以及注册资本与业务规模的比例要求”。鉴于储值运营涉及客户备付金，虽然客户备付金实现了集中存管，但客户备付金巨大的规模，使其风险本质未变，只是控制形式上有所改变而已，监管依旧担心客户备付金的安全。因此，条例将对储值运营的支付机构提供资本金门槛，以此逼退大部分没有实力的支付机构大股东。同样的办法，曾经在互联网小贷监管政策中出现过，彼时的银保监要求，经营范围为全国的互联网小贷，其资本金不得低于50亿人民币。仅此一条，就将大多数互联网小贷地域经营范围限制在了许可发放所在地，除几个不缺钱的平台巨头外，没有什么人具有此种实力了，即便有钱的主，也要想想值不值当花50亿人民币，去申请这张金融牌照。可以预见的，对于盈利能力孱弱的大多数支付机构，是加钱，还是放弃，的确很痛苦。加钱继续下注，一来继续经营带来的回报，对不住增加的资本金。二来给未来转让股权带来更大的压力，变现离场之路充满更多困难。但对于大多数支付机构来说，可能无法选择了，因为囊中羞涩，不得已放弃储值运营，仅保留支付交易处理。

第二脚再踩支付账户中的企业支付账户，支付账户被限于自然人和个体工商户，不再允许支付机构开立企业支付账户。

草屋虽小可御风寒，失去账户失去所有。从事互联网支付的非银行支付机构，即将失去企业支付账户，仅剩的个人支付账户，对于互联网支付的非银行支付机构，没有任何商业价值，也不值当去投入资源发展。个体工商户支付账户尚存，总算是留了余地，但仅此余地，多之如鸡肋，少之不伤本。如果不是“断直连”，使得互联网支付机构可以通过清算组织间连主要的非银行支付机构，尚能透过收单服务获取点赖以生存的收入。仅凭自身的支付通道和可以忽略不计的支付账户发行规模，是无法继续生存的，随着主要非银行支付机构的市场份额不断扩大，其他的互联网支付非银行支付自建的银行收单通道，几乎处于荒废状态，部分银行已经关闭了这些非银行支付机构的通道。

失去企业支付账户后，互联网支付的非银行支付机构的分账业务，也就无法继续开展，在各种外部供应环境趋紧的情况下。企业支付的分账业务，为这些互联网支付的非银行支付机构提供了珍贵的收入，相对于银行收单通道的成本，付款结算通道的成本几乎趋于零。虽然分账业务对风控的能力要求更高，但其丰厚的利润令很多互联网支付的非银行支付机构均有涉足。

企业支付账户目前存量达到千万级，涉及的企业广泛分布于全国各地与各行各业，大多数都是小微企业，此处是否有商榷之余地，也得看条例最终颁布的结果，希望这一脚不要踩下来，让更多非银行支付机构有更多生存的机会。

两脚之下，如同落水的人，水漫到下巴处。条例之后，支付机构尚有一年时间完成相应整改，是借一年行后事之安排。还是积极应对整改，再度出发。

《走向共和》剧中，有一个经典桥段，李鸿章向前来劝进的梁启超说到“一代人只能干一代人的事情”。而今，条例后时代，也应该是干条例后时代的事情。